成都街头的弹幕

城市弹幕

据说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在城市的街道上接触到上千个字符，但是能被记住的却很少——毕竟字符并不如图像那样令人印象深刻，我们对文字的实用需求要远远多于它的装饰性。

「家」·郑州

「朱」·潮州

除非是一些特殊场合的「纪念碑式」的大字，它们经常以巨型地标的形式出现，标明建筑或者广场的名字，或者为商业与宗教所用。

这些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大字」，即大又正，是意志的集结，也是是规则的引导。

北京·「世界人民大团结」 

  成都「RAILWAY STATION」 

   重庆·「朝天门」 

   杭州·「乃至无意识界」

与「大字」相对应的自然是「小字」。

这种小字多为手写字，大多数时候不太会像印刷字那样有一种深思熟虑的庄重，就如同非正式场合中的人一样，大大咧咧、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小巷里。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个小字，出现在成都一条叫做拱背桥街的巷子里，那里有一间狭小的麻将馆，墙壁上如赛前宣誓一样挂着一个大大的「忍」字。

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请不要在

别人后面紧看

家家清

少打一盘

多打几场

选手们就在这个手写大字下正襟危坐，表情从容又自然，仿佛这里不再是一个弥漫着霉味的麻将铺，而是一个庄严道场。

这种非正式的、随意的「小字」，我们暂且就把它们称为「城市弹幕」吧。

成都街头的小字

它们存在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像弹幕一样密密麻麻地在城市的公共空间中飞行。于是我们在成都的街头，利用上下班的业余时间，走街串巷，采集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以下是我们观察整理的几类城市弹幕。

聒噪的呐喊者

叫卖的声音或许只能持续几秒钟

但某些手写海报却自带口音

在我们的耳边魔性循环

一句简单的「毛了」就能把

「你若不买背时活该」的愤懑

演绎得淋漓尽致

见于五丁桥

见于百花东街

见于吉祥街

见于莲花北路

傲娇的书法家

我们发现成都有很多书法家

他们身兼茶倌、理发师、煮面师傅

甚至是电脑培训师等多重身份

他们把自己精心创作的招牌

漫不经心地挂在街道上

傲娇，但一言不发

见于吉祥街

见于红瓦寺

见于吉祥街

见于永渠北街

见于大学路

反叛的艺术家

总有一部分区域在衰老

也总有一群人正年轻

只要有废墟的地方

我们就能看到涂鸦艺术家

在努力地维持新旧的生态平衡

见于青莲上街

见于磨子桥

见于东城根下街

见于燕鲁公所街

民间的4A文案

而一些来自街头的创意文案

给了我们后劲很大的回味

见于青羊东二路

见于华兴正街

见于新二村

平和的布道者

成都有一种慢吞吞的精气神

这是我们这次田野采集中

最大的感触

但这种价值观的宣扬

并不出现在红底白字的标语上

它来源于生活，也最终归于生活

见于玉林四巷

见于小通巷

见于铁像寺

幽怨的咒骂者

就如同卡卡角角的垃圾

人们也把愤怒和谩骂丢在街头

但与垃圾不一样的是

这些诅咒多数反映着某种困境

我们通过它们侧写出了

社区和街道正面临的问题

见于昭觉寺

见于春熙路

见于小关庙

见于长顺上街

见于耿家巷

街头的梦游者

我们也在街头上发现了

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我们与这些

奇思妙想的创作者

一起在城市梦游

见于桐梓林

见于牛沙路

见于西安三巷

见于棕南东街

见于春熙路

这些弹幕的背后往往暗示着一个或一群鲜活的人，书写者在挥起大笔的时候，一份人格快照或者性格拷贝就掉落进了歪歪扭扭的字符当中。当我们注视这些「弹幕」的时候，我们实际上也在与生活在这里的人对视。

它们有的泛着创意的金光，有的冒着粗陋的俗气；满腹牢骚，却又乐于展示；并不随意轻佻，但似乎又无深刻之道理；时而庄重严肃，时而嬉皮笑脸。它们不可避免地组构出了这个城市真实的、复杂的性格。

街头的精彩，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主线剧情大步向前推进的时代，我们又该如何发射自己的弹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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